休沐日。
宣本珍坐上马车去十香苑寻魏徽。
鸣玉笑着迎她:“小姐来了?”
“司雨哥哥呢?”
“近日政务繁忙,丞相还未下早朝。”
“不要紧,我先进去吃早膳等他吧。”
十香苑的厨娘做的膳食可比国子监好多了,而且,宣本珍想吃什么,尽管点菜。
鸣玉扶她下马车。
进了宅院。
丫鬟见了她,柔婉欠身跟她行礼。
宣本珍笑着抬手:“免礼免礼。”
路过,手不老实地撩过一个丫鬟的下巴,“沉璧,一段时日不见,你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哦。”
沉璧笑颜如花,“小姐还是这般嘴甜。”
另一丫鬟吃醋道:“小姐,你怎么只理妹妹不理我?”
宣本珍一碗水端平:“好咯,静影,”她捏静影气鼓鼓的脸颊,“你们姐妹花一道进去伺候我用膳。”
二人对视一眼,皆是喜色,齐声道:“是。”
鸣玉无奈一笑。
在美婢的伺候下,宣本珍吃得心满意足,胃口都好了几分。
吃完饭,鸣玉领她去衣帽间,与丫鬟一道帮她换下男装,穿上尺寸贴身的女式衣裙。
而后,她坐在梳妆台前,任由她们帮她梳发髻,簪钗环,临了,还给她戴上一对玛瑙耳夹。
这是魏徽的意思,在十香苑,她要学着女孩子的打扮,有个女孩子的样,日后,才好顺理成章嫁给他做丞相夫人。
只不过,宣本珍做了十八年的男儿郎,一时之间,很多事情都是改不过来的。
这不,刚收拾妥当,她兴致勃勃提议:“我们到园子里玩去。”
鸣玉本来还想劝宣本珍学女工的,现在看来是没戏了,便没开口。
*
魏徽到来的时候,园子一派热闹。
欢声笑语不停。
“小姐,我在这儿。”
“小姐,快来抓我呀。”
原来是宣本珍拿布条蒙了眼睛,在玩抓美人的游戏。
全然一派纨绔子弟的模样。
魏徽无奈摇头,置之一笑。
本来是他占有欲强,不喜男子接触宣本珍,是以,安排十香苑伺候的人全是女性。
结果,现在倒搞得十香苑像宣本珍的后宅一样。
鸣玉率先瞧见他,刚想出声,魏徽折扇抵在唇边,示意她噤声。
他徐徐走近,静影与沉璧也看见他,瞬间不敢再玩闹了,两人牵了手悄步退往一旁。
宣本珍诧异怎么忽然没声了。
双手摸索着,忽然,左手摸到一片衣角,她刹那一喜,扑过去将人牢牢抱住。
“逃不掉了吧,小美人。”口气轻浮。
耳边响起男声轻巧一笑,语调宠溺:“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笨笨,连男人女人都抱不出来?”
她仰头,魏徽手指一扯她脑后蝴蝶结,布条散开,露出宣本珍那双湛湛澄莹的眸,“什么嘛,原来是我家亲亲大宝贝。”
她深吸一口他身上香气,露出陶醉之色:“比小美人还香。”
大庭广众之下,她随意提及闺阁爱称,举止又如此放浪,魏徽可没她那样厚的脸皮,颇不自在地咳了咳,余光扫丫鬟们一眼。
丫鬟们低下头,不敢笑得太明显。
魏徽将人抱起来,往里头走去:“再香也香不过你。”
二人到了水榭亭子。
夏日池塘,荷花芙蓉开得正盛。
宣本珍坐在美人靠那儿,垂头看着绿茵茵的荷叶,提议道:“午膳我们吃荷叶粥如何?”
“不错。”
魏徽自然同意,吩咐:“成钧,去池子里摘几片荷叶送去厨房。”
成钧应:“是。”
他在石桌那儿摊好笔墨纸砚,招手道:“笨笨,过来。”
宣本珍正拿饵料撒着逗玩锦鲤,闻言,只好恋恋不舍地走过去。
“总这般贪玩可不行。”
魏徽揽住她腰肢,曲指勾她鼻梁一下。
宣本珍与他并肩坐在一起。
“今日我们又要学什么?”
在国子监还好,去学堂上课,有那么多学生,老师管不过来,宣本珍听不听都行。
可到了魏徽这儿,那就是一对一专属辅导,她走个神,魏徽都会立马发现。
二人发生关系之初,魏徽承诺过会对她负责,宣本珍拖着说要等她国子监毕业后才行。
岂料,魏徽便自发充当起她的老师,效仿古人,枕边教妻,要把薛琼琼那帮女学生的课程拿来单独教导她。
娘诶,这可要了宣本珍狗命。
“我们来读《列女传》。”
诚然,魏徽声音很好听,可讲起课来,宣本珍就昏昏欲睡。
名师摊上差生,那也是无济于事。
魏徽讲完《鲁秋洁妇》篇,抬眸一扫,宣本珍两只眼睛都没舍得睁开。
他拿书册一拍桌面。
“啪——”
宣本珍蓦然惊醒,对上魏徽黑沉的脸色,慌张擦掉嘴角口水,笑得讨好:“哥哥,我昨夜想你想得睡不着,今天才犯困。”
魏徽可不好糊弄,冷笑道:“我看你想少陵先生想得不肯入睡,今日才没精神听课。”
宣本珍呐呐。
见她可怜巴巴的,魏徽缓和口气:“下次再这般日夜颠倒,我定将你那堆小黄书搜刮扔掉。”
宣本珍噘嘴应下:“知道了,再不敢了。”
魏徽还能不了解她?
嘴上答应的比谁都快,做不做得到,另外两说。
“鸣玉,去沏杯醒神的人参茶过来。”
见魏徽心情不好,鸣玉忙去了,还给魏徽也沏了一杯降肝火的菊花茶。
喝过茶,宣本珍双手拍拍脸颊,勉强精神许多。
魏徽让她照着课本念诵。
末了,逐字逐句叫她翻译给自己听。
宣本珍磕磕绊绊、连猜瞎蒙。
最后,还是魏徽听不下去,打断她,“我刚才分明与你仔细讲过此篇,你如今却连它什么涵义都不知晓,可见,你果真无心向学。”
“不是啊,我真的想学习的,只是,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让我读这些文章?”
在她看来,这些东西实在枯燥乏味,也没什么用处。
魏徽自然有自己的私心,宣本珍从小被当成儿郎养大,心性放纵,不似寻常女儿家,日后若是嫁给他,还不知分寸,与其他男人嬉笑往来,魏徽可接受不了。
他要宣本珍明白一个道理,那就是为妇贞洁,既选了他,那就要一辈子忠于他。
想了想,他以商量的口吻,道:“笨笨,不若你还是早些恢复女儿身,同女舍的同学一块读书上学,也好交些闺阁密友,耳濡目染,自然不需要刻意学习。”
宣本珍一听打了个激灵,她才不要做女儿家呢,那也太吃亏了,她爹家产那么多,将来都是要留给她的,如果她突然变成了女儿。那就只有嫁妆了。
况且,她也不喜欢魏徽这个老男人好吧,当初说要嫁给他,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。
拖到毕业后,她肯定是要想办法把人甩掉的。
至于清白?
去他娘的清白,她又不在乎,左不过做过一夜而已,隔了一年,她都忘得差不多了,就当没做过好了。
“那不行。”
心里想着,嘴上自然要换成好听话。
她拉住魏徽的手摇晃,撒娇道:“你也知道的,我爹和我娘生了足足八个女儿,好不容易才盼来我这个儿子,他心心念念,望子成龙,结果,你冷不丁告诉他,我其实是个女儿身,他肯定要崩溃。”
“而且,我爹毕竟年纪大了,受不得刺激,此事还是等我毕业后再说吧。”
魏徽没说话。
宣本珍怕他真的铁了心要让她变成宣九妹,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哄他。
她爬到魏徽腿上坐着,魏徽本能抱住她,宣本珍仰头亲他嘴唇,笑嘻嘻道:“司雨哥哥,晴光正好,我们把时间全拿来读书多没劲?倒不若做点有趣的事。”
魏徽微微低头,宣本珍亲他更容易了,她像小鸡啄米那样,叭叭叭,一连亲他数口。
魏徽轻轻叹口气,颇有点发愁的意味。
宣本珍正要开口说话,他堵住宣本珍的嘴唇,加深这个吻。
亲着亲着,他又起反应了。
宣本珍埋首在他脖颈装乌龟,魏徽紧紧搂住她身体,双手在她后背上下摩挲,一遍又一遍,克制着自己的情念。
当初,他遭人所害,误食春花露,非缠绵不可解。
无可奈何之下,只得趁夜去号舍寻宣本珍。
也得亏他运气好,那一晚,燕三郎正好被宣本珍气走了。
宣本珍睡得正迷糊,忽然就给他压了,然后,铺天盖地的热吻将她淹没在漆黑的床榻内。
她本来很害怕,要叫。
魏徽捂住她嘴,凑到她耳边低语:“是我。”
宣本珍认出他,这才放松下来。
“你上次的献媚,本相受了。”
话音落,他再无顾忌,将宣本珍吃了个透。
一夜欢愉后,天光破晓,魏徽见她年纪小,又哭得可怜,一时心软,难得放低姿态,温声哄人。
“别怕,本相会对你负责。”
他拍拍宣本珍脑袋。
“过几日,我便让成钧去韶州寻你父亲下聘。”
宣本珍一听吓死了,不要哇,她才十六岁,还没玩够好吧,才不想嫁给他做妻子。
但是,先撩者贱。
她不敢拂了魏徽的面子,只好寻借口,同他定了毕业之期。
彼时,魏徽不以为然,淡淡道:“随你。”
他扫一眼她瘦幼的长相,道:“确实小了点。”
也不知说的是年纪,还是胸前两团肉。
宣本珍不服气,“以后,会长大的!”
魏徽见她炸毛,莞尔轻笑,凑近宣本珍脸颊,指腹摸她柔软的腮肉。
“是,肯定会长大的。”
“我等你长大。”
他自认为有耐心。
然而,这份自信现在屡次折磨他。
他初次开荤,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,后知后觉地食髓知味,想重温旧梦,然而,宣本珍这只坏狐狸不肯了。
她义正言辞。
“丞相若当真想迎娶我做妻子,那就该尊重我,不可随意对待我。”
“无媒无聘,私相授受,丞相置我于何地?”
“莫非将我视同花楼歌女?”
“既是如此,何谈婚嫁?”
“倒不如,我供你床榻泄|欲,毕业之日,便是你我分道扬镳之时。”
她这个时候倒是牙尖嘴利,一句句顶得他哑口无言。
罢了,他并非贪恋女色之徒。
她不愿意,他不勉强。
岂料,越相处,他越中意这只小狐狸,每每亲吻,皆起反应,忍得他好生煎熬,恨不得将人吞吃入腹,可看她怯怕的眼神,又恐吓坏她,更怕她误会自己,只好强自忍耐。
他呼吸急重,抱她的力气越来越大,像是恨不得将人嵌入骨血。
宣本珍不敢再动,安静等他缓过来。
半响,魏徽面色如常,松开她,“既读不进书,陪我去处理政务。”
他本来是打算堆积到晚上再批阅的。
“好。”
反正别让她读书,怎样都可以。
去了书房,魏徽端坐在玫瑰椅上,宣本珍自觉帮他研墨水。
午间时候,鸣玉来唤二人开膳,宣本珍心满意足地吃了一碗荷叶粥,又在书房陪了魏徽一会,而后就在旁边的矮榻上睡午觉。
约莫睡了将近半个时辰,魏徽喊她起床,他双手捏住宣本珍脸颊肉肉。
“笨笨,别睡了,不然晚上又该睡不着了。”
宣本珍硬生生给他闹醒了,睁着一双困意朦胧的眸子,魏徽轻笑,将人揽入怀中,在宣本珍尚未反应过来之际,又把人给亲了。
他亲了好久,宣本珍迷蒙地抓住他垂下的一缕乌发,喘不过气就使劲扯他头发,半响,魏徽总算抬手,稍稍远离她,温柔地笑笑道:“我头皮都给你扯痛了。”
“罚你亲我一口。”
他侧脸,示意宣本珍亲他脸蛋。
宣本珍从善如流地仰头要去亲他脸颊,岂料,魏徽又转过头,她的唇瓣印在魏徽嘴唇。
“呀,你使诈!”
魏徽笑得更开心了,坦然点头:“对,我使诈。”
宣本珍还是懵懵的,没有再追究的意思,魏徽拿了一杯茶水,喂给宣本珍喝,“喝点茶。醒醒神。”
宣本珍喝过茶,自发爬到魏徽大腿坐,他的腿坐起来很舒服,宣本珍喜欢整个人赖在他怀中。
魏徽抱着她,像抱着金疙瘩,十分欢喜。
二人闲话。
无非是魏徽关心她这些时日在国子监过得如何。
“我听说,天府的圣子去了国子监施教?”
宣本珍点头:“是啊。”
“你见过他了?”
不知为何,宣本珍隐约听出他有点酸溜溜的味道。
“见过啊,怎么了?”
“他生得如何?”
他追问。
宣本珍识时务,“我忘了,没仔细看过,压根没记住他长什么样子。”
魏徽低头,捏起她下巴,仔细巡视她每一分表情,宣本珍睁大眼眸与他对视。
片刻,魏徽松开她,道:“三年前,他竞选圣子之位,可谓轰动全国,出彩的不仅是他的棋艺、口才,更流传甚广的,是他不染纤尘的容貌。”
“从长平城一路回洛阳城述职,途中多次围得水泄不通,皆因世人爱美,想一睹他风华。”
“哦,”宣本珍态度平静,“这么夸张,若换我当圣子,肯定比他更受青睐。”
她倒有莫名其妙、十分膨胀的自信。
毕竟,她从小到大也因为外表受了许多好处。
魏徽给她逗笑了,手掌捧她脸颊摩挲,“是,所以我要把你藏在后宅里,免得叫人惦记了去。”
宣本珍没搭他这个话茬,反而道:“那个圣子依我看就是个神棍罢了,凭借三寸不烂之舌,到处招摇撞骗,所谓天府,无非是个大型骗子窝。”
魏徽见状,觉察她虽然不喜圣子,但似乎也对他投注了两分注意力,他略一思索,自然知晓是何缘故,警告她。
“那个所谓的圣子并不如表面那般光风霁月,私底下少不了花花肠子,你别去招惹他。”
宣本珍心底嗤之以鼻,那个以德报怨的傻瓜有什么好怕的?
面上,她很乖顺,“我知道分寸。”
魏徽打趣:“你若知道分寸,天就该塌了。”
宣本珍冲他皱了皱鼻子,表示不满。
魏徽指尖捏她鼻尖,亲昵唤:“小笨猪。”
宣本珍“嗷呜”作势要咬他,魏徽缩手往后躲,两人混玩一阵。
吃过晚膳,换回衣衫,夜幕渐黑,魏徽派马车亲自送宣本珍回国子监,到了僻静的巷子,宣本珍下马车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