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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萧约脸红耳热,薛照轻飘飘的几句话震得他一颗心在胸腔里咚咚乱跳,连指尖都是发麻发颤的。

    薛照的声音将那些妄言从萧约耳畔剔出,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二人彼此,声声入耳,字字叩心——

    “人言于我不可畏,或许从前还有所顾忌,但如今我已有了更在意的。若不是怕你饿得难受,我恨不得立刻带你历遍奉安的每一条街巷,让所有人都看见,你是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恨不得昭告天下,你是我的,没人抢得走。谁也不行,天王老子也不行。”

    “来日方长,我不会勉强你,虽然难免有些不甘和遗憾……不过这样也好,不会更糟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罢了,回家吃饭要紧。我不会再饿着你。”

    萧约心跳如擂鼓,双手紧攥在一起,克制着身体的颤抖,低声道:“可是……我哪里值得你这样?不觉得委屈?”

    微细的声音几乎完全被风声压过了,薛照没有回应。

    一路疾驰,不过一刻钟,薛照就勒马停在了家门口。

    薛照先下马,然后双手托着萧约稳稳落地,将他被风吹乱的鬓发归到耳后,轻声而坚定:“值得。我甘之如饴。”

    萧约眼睫一颤,不敢和他对视,目光往旁边一移便看见韩姨带着一两在门口相迎。

    冷清的府第亮着暖黄的光,夜深之时也会照亮归途,这种踏实安稳的感觉,让人直观地联想到“家”这个字眼。

    家,包含薛照在内的家……好像并不令人抗拒,但是……

    “多谢你,我知道你是个好人,可你和我……我没办法……你实在不必如此……”萧约对薛照快语低声,然后提着裙子径自进门,问韩姨府里还有没有什么便捷好处理的食材,他去厨下弄点来吃。

    韩姨目光担忧地检查萧约有没有受伤,又摆手让他歇着,表示府里什么都有,哪用得着他亲自下厨。

    萧约一想到薛照在身后注视自己就浑身不自在,正好一两迎上来,他将小狗抱在怀里,故作轻松打趣:“没事的,就是有些饿了……下次出门,该把一两带上,谁要是再敢放肆,直接放狗咬人。那么多狗粮,也不是白喂的,对吧?”

    一两亲昵地用鼻头来拱萧约的手腕,还配合地汪汪了两声。

    “乖小狗。”萧约揉着一两脑袋,看起来从容镇定,脚下却是逃也似地快行。

    一口气从前院走到后宅,萧约才敢停下脚步回头看看。

    薛照没跟过来。

    但萧约心里也说不上松快。

    盛情难却,何况是薛照的情。

    薛照这样在各方算计里游刃有余,刀山火海里也出生入死过不知多少次的人,如此诚挚地表白,萧约不可能无动于衷。

    为什么薛照会对自己情根深种?

    忘掉的过往里,薛照到底是怎样的存在?怎么会独独忘了薛照?

    回卧室的路上途经库房,萧约停住脚步。

    侯府的房间不少,专门的库房都有好几间,分门别类储放着各类财物。

    成婚头一天,韩姨就将府里各处的钥匙都交给萧约,库房钥匙当然也在其中,相当于是把薛照的全部身家交托给了萧约。

    钱财对于萧约来说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,那时候萧约要隐藏身份,心思惴惴更无暇顾及。就连前些日子各家送礼,他也只是亲自查验了最古怪的那几样。

    库房最深处,萧约还没有见过。

    照庐巷小屋里本该有的东西都不在了,却在抽屉里、床头角落等地方多出了罐装的糖莲子……萧约不会随便吃来历不明的东西,糖莲子是谁放的,其实他心里有答案……萧约回想起,薛照指腹擦过自己唇角的触感……薛照当然也能猜到萧约被掳到沈家之前,去了哪里。

    彼此心知肚明,却没有宣之于口。

    就像这扇库房的门。

    即使还没推开,萧约已经能想到,门后面是什么。

    但心里想到和亲眼见到是两回事,要不要打开这扇门?要不要……

    “要进去吗?”薛照的声音从萧约背后响起。

    萧约这才回神,手里一松,一两就跳了下去,摇着尾巴跑向薛照,仰头看他手里冒着腾腾热气的饭碗。

    萧约迟疑了片刻,薛照道:“我知道了。吃饭吧。”

    回到卧室,萧约坐到桌前,面前是胖乎乎圆滚滚的汤圆浮在酒酿里,个头均匀大小合适,也都没有露馅,比外面卖的还好。

    这一碗汤圆色香味俱全,是即使萧约不饿,也会为之食指大动的程度。何况,萧约正饿得肚子咕噜直叫。

    萧约先喝了一点热汤,酒酿酸甜又不上头,落肚就让人周身舒泰。

    然后他用勺子盛起一只汤圆送到嘴边,瞥见薛照袖口沾着一点白色的粉末,讶异道:“这是你做的?你竟然能把汤圆包得这么好。”

    薛照坐在他对面道:“只是有些进步罢了。”

    萧约被咬破流出的馅料烫到,轻轻“嘶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进步”二字足以说明很多东西,譬如两人从前就相识,这应当也不是薛照第一次为萧约下厨。

    都到洗手做羹汤的地步了,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可能有多清白?

    不过是抵赖不认,自欺欺人。

    萧约低头,默默进食不再说话。

    薛照同样沉默。

    次日早晨,薛照在院中练过一套剑法,回卧室叫萧约吃饭,一推门,就见萧约身着寝衣箕坐床上,又着急又委屈:“你给我吃的汤圆是什么馅?为什么我成这样了……以前不是这样的,精神可好了,哪有这么蔫……是不是坏掉了?”